一回頭，只見旭堯黑著臉站在我身後看著我。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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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香的煙霧悄無聲息地鉆進了他的鼻翼之間……
旭堯恢覆理智的同時，忘川香也恰好燒完，他就這樣在忘川香的香氣中睡了過去……
我頭一暈，感覺體內的靈力已然耗盡，內息一片混亂，內丹也是在體內四處亂竄！
“噗——”我吐出一口鮮血，噴在了青色長裙之上，意識開始迷茫起來。
我大約，是快死了吧……
旭堯……
我強撐著最後一口氣伸手拉住昏睡著的旭堯的右手，戀戀不舍地看著他。
旭堯……我愛你……但是……對不起……
我的雙眼終於撐不住緩緩闔上，然而就在這時，奇妙的一幕發生了，我剛剛吐出來的血不知何時滲進我的衣裙之中，慢慢染遍了整條青色長裙！青色長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遍布血爪狀花紋的黑紅色華麗拖地長裙！
四處亂竄的內丹慢慢又沈回了丹田之中，原本大亂的妖力開始井然有序地在體內流動，比之從前不知強大了多少倍！
自吸血櫻園屍牢進階之後，又一次置之死地而後生。
我終於開花了……
就在這時，房間裏憑空出現了一陣白霧——十夜霖和倪菜菜再度出現！
“珠兒，恭喜你突破情劫，修成正果。”十夜霖笑瞇瞇地看著我道。
“情劫？正果？”我一時迷茫了……
“不錯，你是百草谷誕生出來的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新品種花種，要想修成正果必須得過情劫，情劫一過即修成正果，無需再渡雷劫便可飛升成仙。但你我有言在先，因你命中帶血，是地府守護花仙的最佳人選，所以須得隨我入地府，不能飛升到仙界，你可有怨言？”
我苦笑，點點頭表示同意——這是我一早應下的，自然不會反對，橫豎要和旭堯分開，那以後是在仙界還是地府，又有什麽分別？
十夜霖滿意地笑笑，給旭堯又加了一個昏迷咒：“先讓他睡著吧，等我們解決了你的事情，再將他送回吸血鬼界也不遲。”
於是我跟著十夜霖師徒來到了地府。
閻王顯然甚是滿意這個結果，身為地府最高級別的長官，他代替天界給我頒發了地府仙籍：“植物靈妖珠兒修行千年，成功度過情劫修成正果，賜仙號‘曼珠沙華’，為地府守護花仙。現派任你守護忘川河兩岸，幫助孟婆、黑白無常指引往生者通向幽冥之獄。”
之後十夜霖和倪菜菜陪著我一直到了忘川河岸，我走在前面，抵達之後便轉身沖他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珠兒謝過十先生指點之恩。”
十夜霖微笑：“萬般皆是命，不足掛齒。”
我苦笑：“十先生說的是。”而後從右手腕上取下了血玉鐲子，那血玉鐲子一從手上脫下，立刻變成了白玉鐲子，銀色“珠”字也慢慢隱去。
我神色一暗，最終還是咬咬牙將它遞給十夜霖：“煩請十先生將這個還給旭堯。”
十夜霖不動聲色地收下。
我這才釋然一笑，轉身背對他們看向翻滾奔騰的忘川河，沈默半晌終是嘆道：“彼岸花開開彼岸，奈何橋前可奈何……”
然後，我的身姿慢慢消失，如血一般的爪狀花朵瞬間鋪滿了整條忘川河岸！
倪菜菜驚呼：“哇……師父，珠兒一直很介意自己不會開花，沒想到，她開出的花，竟然是這麽獨一無二的存在！”
十夜霖笑笑，不置可否。
“走吧，該去解決旭堯的事情了。”
之後，十夜霖帶著倪菜菜返回了那座小島，把白玉鐲子塞進旭堯的懷裏，而後將還在昏迷中的他帶回了吸血鬼界，囑咐了眾吸血鬼之後，這件事情才算是告一段落。
後來，倪菜菜陸陸續續地還來見過我幾回，跟我說些外面的事情，也有意無意地提些旭堯的近況——
很多年之後，忘記了一切的旭堯終於找到了他的王妃，只是血玉鐲始終不肯認主，那位王妃在生下一個男孩之後血崩而亡。
旭堯覺得很是對不起她，便和閻王遞了帖子想要到忘川河前送她最後一程。
那天，菜菜因為擔心我，還特意拉著十夜霖一同過來，在一旁偷偷的看著。
鋪滿血紅色的曼珠沙華的忘川河岸邊，旭堯拉著他的王妃的魂魄的手慢慢走向奈何橋。
“王上，你看這彼岸花，不愧是地府獨一無二的花仙幻化而成的，果真舉世無雙啊。”我聽見他的王妃這樣讚嘆道。
“確實呢……王妃，來生，要好好的，別再遇上我這樣的克妻命了……”多年未見，旭堯似乎蒼老了很多，但聲音仍是我熟悉的那般溫柔，只是這種溫柔，如今已不屬於我。
“王上說的什麽話，能和您在一起，是妾身畢生之幸……”
兩人旁若無人地說著最後的纏綿的情話，沒有註意到腳下的曼珠沙華輕輕顫動了一下，悄無聲息地在他們走過之後，落下一地的血色花瓣。
《九州夜行錄》，十夜霖著，《第一錄：蝶戀花》——
“以上便是傳說中彼岸花曼珠沙華的來歷了——相傳曼珠沙華是只開在冥界三途河邊、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花如血一樣絢爛鮮紅，鋪滿通向地獄的路，遠遠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鋪成的地毯，又因其紅得似火而被喻為“火照之路”，也是這長長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與色彩。有花無葉，是冥界唯一的花。花香傳說有魔力，當靈魂渡過忘川，便忘卻生前的種種，曾經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往生者就踏著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獄。
第二錄：天香引
（1）傳說中的香料
前言——人間大陸，共分九州，每個州最繁華的城市，皆以該州州名命名。九州城之中以盛產香料的香州城，最教人醉生夢死。
大家好，我是倪菜菜。就是第一錄中坑爹師徒中的紅衣小徒弟，也是楔子中出場的第一女主角，至於為什麽沒有在第一時間出場，那是因為師父說，做人要低調，不要一開場就出盡風頭地惹人嫌，冒出頭的釘子最容易被打下去……咳咳，基於以上原因，我只好甚是低調的在第二錄中出場了。（…………）
現在請允許我再次低調地介紹一下自己。我的名字是倪菜菜！不是“你猜猜”！我必須跟你們鄭重聲明，我絕對沒有想在別人問我名字的時候耍嬌嗔賣萌來著！（……）
咳咳……我今年！呃……不知道幾歲了。我只記得我是六歲跟著師父開始游歷大地的。
師父名叫十夜霖，本是上古神祗，九天之上掌管所有物種命盤的司命上神，不過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不務正業，一天到晚三界五行四海八荒地到處亂逛，還總愛去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然後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記錄下來，說是要出一本人魔神志異大全之類的書以流芳百世……對此我甚感不靠譜，表示無力吐槽。
我仍然記得拜師的第二天，師父十分嚴肅地跟我說：“菜菜，為師縱橫天上地下，從來都是潔身自好，品行高潔，收個女徒弟跟在身邊，總歸不是什麽好的影響。”
彼時我天真無邪地問道：“可是……師父，俺才六歲啊？”
師父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我知道，但是你總會長大的，到時候就不好說了。所以為師給你兩個選擇。”
說著，他從衣袖中掏出兩粒藥丸，笑瞇瞇地道：“一個，是吃下變性丸，你變成男孩子，就不會有人說閑話了。”
“……另一個咧？”
“另一個，是天上天下童叟無欺絕對良品無副作用的生長抑制丹，吃下它，你的成長速度會減緩三千倍——也就是三千年長一歲。這樣，為師也勉強可以帶著你。”
我略略思索了一下，覺得性別是我那不知名的父母留給我最為重要的特征（…………），萬萬不能就這樣改變，所以毅然而然地吞下了那據說是天上天下童叟無欺絕對良品無副作用的生長抑制丹……
“菜菜？”師父好聽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我擡頭，才意識到此刻我和師父兩人正站在人來人往的香州城的中心大街上。於是右手一如既往地拽著師父雪白雪白的裙擺，左手撓了撓頭：“啥？”
師父無奈地點了點我的額頭：“跟著我幾千年了，學什麽都挺快的，怎麽偏偏這一口鄉音就是改不掉？”
這可是我出生地的鄉音，我還指著它作為我第二重要的特征找父母呢，怎麽可以改掉？我心裏偷偷想到，小嘴一撇：“吶，師父，俺也跟了您幾千年了，您咋就是學不會俺家鄉的話咧？”
師父抽了抽嘴角：“這麽低層次的語言，說出來有失身份。”
我：“…………”好吧，我承認我有時候是故意這麽講話膈應我那假仁假義的坑爹師父的……
和我千年不變的一身紅色女童裝不一樣，師父永遠都是一身雪白雪白的長袍，烏黑的頭發梳成飄逸的發髻，用一支剔透的碧玉簪束著，面容俊逸又精致，嘴角總是噙著一抹淺淺的壞笑，使得周身的氣質也變得亦正亦邪了起來。我以一種75度仰角的視角看了他幾千年，卻從來都沒看膩過……呃，不對，他讓我背黑鍋的時候，我還是我覺得他十分地面目可憎的！嗯，我是有原則的人。
“師父，我們來香州做什麽啊？”我天真無邪地問，當然，這種天真無邪顯然和當年的天真無邪不一樣，我這是老黃瓜刷綠漆——裝嫩。當了幾千年的小孩子，從心長身不長的怪異感慢慢變成習慣性裝嫩賣萌，是我這幾千年來最大的收獲。
師父的定力比我還好，又或許我在他眼裏從來就只是個小孩子……反正他仍是神情未變地露出一臉和藹的微笑，摸摸我的頭道：“來香州，當然是找香料了。”
師父說，香州城的香料獨步天下，每隔十年，香州城會開一場盛大的香料比賽，邀請九州各大香料專家，決出最好的一味香，奉為之後十年香州城香料之首。在我看來這場比賽極其坑爹，因為除了這個虛名外，香料之首的制作者沒有任何實質獎勵。但是人類有時候就是這麽奇怪，總是為了一個虛名要死要活。
“這你就不懂了，菜菜。”師父聽了我的話，嘖嘖了兩聲，用一種甚為遺憾的眼神看著我道：“有了這個名頭，那制作者就等於是之後十年內，世界第一的制香師，還怕沒有人擠破頭買他的香，將他奉若神明麽？”
是這樣嗎？……我還是不能理解。師父於是放棄了繼續開導我的念頭，帶著我穿街走巷尋找他的目標去了。
“呃……師父，我聽說，每年的香料比賽都是在香州城第一香料店‘天香樓’舉辦的，今年也沒有例外啊，您這是要帶我去哪裏啊？”
師父挑眉：“菜菜，為師什麽時候說過，要去那香料比賽上尋香料了？”
“哈？師父難道不是為了今年的香料之首而來嗎？”
師父不屑地呲了一聲：“那種垃圾，為師連聞都嫌累著鼻子。”
“……那您到底是為什麽特地跟我介紹香州城的香料比賽啊？”
“嗯？當然是給你普及知識，幫助你了解各地風土人情啊，為人師表，應該的嘛。”師父甚是無恥地笑道。
“……多謝師父厚愛。那……師父您到底要找什麽呀？”
師父神秘地笑笑：“天香引。”
天香引，據說是香州城第一香料店天香樓的創辦者天香的成名之作。傳說天香引香氣飄渺，如夢似幻，有緣者可借由天香引窺測天界，追蹤上仙天神們的行蹤。如今天香樓雖然健在，但是天香引卻早已失傳。據說是當年由天香自己親手焚毀了天香引的一切——天香引制作工序十分繁覆，天香每年只做三支，物以稀為貴，誰要是有幸買到一支，立刻會被各路人馬瘋搶，無奈之下都是早早用掉，所以世上從來沒有天香引的存貨。而當年的天香不僅燒了有關天香引的一切，甚至包括她自己！於是天香引就此成為絕唱，千年後，最終成為了流傳在香料界的一個傳說。
師父居然想要這傳說中的香料，莫不是腦殘了？我腹誹道。
師父挑眉涼涼道：“菜菜，你的心靈封閉術還沒練到家呢，在為師面前亂想什麽的，為師可是聽得到的哦。”
聞言我的小身板條件反射似地抖了抖，再也不敢多想什麽，這年頭，話不能多說也就罷了，連想都不能多想，太辛酸了……
跟著師父七拐八拐地，拐了好幾個時辰，師父終於在歪頭看了一眼面前空無一物的黑漆漆長滿青苔的墻角後，轉頭對我笑道：“菜菜，去敲門。”
“…………”
好歹跟了他這麽些年，師父什麽時候是開玩笑的什麽時候是認真的，我還是……分不清楚。（…………）
我半信半疑地看了師父一眼，松開拽著他衣角的右手，上前對著那個墻角看了看，然後擡起右手凝聚靈力，在空氣中劃了幾道，藍色的靈氣凝成一排漂亮的小楷慢慢滲進墻角——
“十夜霖攜徒求見”！
果然，不一會兒，墻角慢慢變平，顯出一道白蒙蒙的屏障來。
我回頭看了看師父，他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我認命地咽了口口水，身先士卒擡腳踏了進去！
一踏過那屏障，展現在眼前是一條封閉式的長廊，楠木鋪就的地板和墻壁，每隔五米兩邊墻上就掛一盞米色瓷器壁燈，壁燈裏是一註湛藍色的香，幽幽燃出的卻是白色的裊娜霧氣，籠罩得整條長廊如夢似幻，仿若仙境。
“啊嘞，師父，好奇怪啊，這裏明明是封閉的，壁燈裏不點蠟燭卻點香，這長廊居然也是亮堂堂的呢……”
隨後踏進來的師父見此情景居然楞了楞，嘴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海天一色……果然是這裏沒錯呢。”
“啥？”我吃了一驚，“師父，你是說……這些壁燈裏的，全是最近四大龍王跪求的奇香‘海天一色’？！”
近千年來，九州出了個神秘的制香師，每做出一味新的香料必然風靡三界五行，但是很奇怪的是從來不在人間流通。據說天界的司香仙子幾次想要找出這個人來收為關門弟子繼承自己的衣缽，但是卻始終找不到他的行蹤，這“海天一色”便是那位制香師的最新作品，能這麽大手筆用它來當壁燈香料，我想除了那位制香師本人，也不會有別人了吧？
長廊不短，也不長，我心頭剛浮出一絲不耐煩的時候，長廊就恰好走到了盡頭。
面前是一扇紫檀木雕花大門，我上前敲了敲，那門便悄無聲息地緩緩打開了。
我想，這道門門背後的彈簧設置真是高端，一定經常有人給它上菜油，否則就不會是這樣悄無聲息地打開，而是“吱呀”一聲打開了。（…………）
門一開，裏面頓時大亮！我甚是有經驗地閉上了眼睛在心中默念三下，然後睜開，看到了一副甚是香艷迷醉的場面——
這顯然是一間會客廳，地上鋪著華貴繁覆的波斯地毯，墻上漆著金碧輝煌的壁畫，是敦煌飛天圖。正對著大門的前方擺了一張紫竹高臥，一個女子慵懶地半倚在上面，頭上梳的是精致覆雜的垂月髻，細細的流蘇垂在兩頰，額頭正中間鑲著一顆極品黑曜石，面容妖嬈地不似凡人。一襲滾金烈紅裙勾勒出她令人幾欲噴血的身段，長長的裙擺半拖在地，凝脂般的小腿和藕臂露在外面，一旁的香爐中飄逸著飄渺舒適的香氣，她的面前是一張小榻，上邊擺滿了各色香料，她表情淡淡的，也不理睬勉強算是個客人的我和師父，只是細細地撚著一味香料兀自辨認著。
於是我一本正經地轉頭問道：“師父，需要我回避嗎？”
我就說嘛，師父怎麽這麽好興致跑來找什麽天香引，根本就是來會老情人的嘛！不過看這美人冷淡的樣子，師父大概是很久沒有來看她了……
“咚”地一聲，師父黑著臉狠狠敲了我腦門一下！我淚眼汪汪地擡頭看向他：“師父，我有說錯什麽……呃，還是想錯什麽了嗎？”
師父抽了抽嘴角：“閉嘴靜心跟我來。”
我撇撇嘴，乖乖跟著師父進屋。
師父直接坐到了美人姐姐的紫竹高臥旁的一把紫竹椅子上，離那美人姐姐很近，正對著她講話甚是方便。
這時候我這個做徒弟的就比較悲情了，只能幹巴巴地站在一邊當裝飾品。
這一靠近，立馬聞到了美人姐姐身上傳來的動人香氣，這種香氣甚是獨特，是恰到好處的香魅迷人，配著她妖嬈的面容，淡淡的表情和安寧的氣質，不僅不會讓人覺得膩味反感，反而生出一種錦面素心的感覺。
師父看著美人姐姐撚香半晌不說話，待到美人姐姐辨完，抽出手絹擦了擦手，這才擡頭正視了師父一眼，微微一笑道：“歡迎來我天香引苑，十先生。”
我聞言嘴一抽——知道師父身份的人尊稱他為“大人”，不知道他身份的人卻都喜歡稱呼我師父為“十先生”，以為他姓十，名夜霖，其實不然，師父是覆姓十夜，單名一個霖字。
但是師父從來沒有澄清過這個誤解，他似乎十分享受這種欺騙人並且能在關鍵時刻以此為借口逃脫責任的行為——雖然在我看來被人家叫錯名字是一件十分惆悵的事情。
果然，師父沒有辯解，亦是微微一笑道：“久仰大名，天香姑娘。”
我：“…………”
根據我先前的推測，這裏的主人該是千年來出盡風頭的神秘制香師才對，可師父卻叫她“天香”……難道真是那個千年前就已經故去的傳說級人類制香師天香？人類怎麽可能活上千年？！
看著眼前活色生香不過雙十年華的女子，我惆悵了……
（2）一語成讖瘋道士
天香聞言卻是沒露出什麽特別驚訝的表情：“能找到這兒的，認得出我的身份不足為奇……十先生，是為了什麽而來？”
師父微笑：“我是個喜歡搜集故事的人，聽聞天香姑娘這兒有個極好的故事，所以特來求姑娘跟我說說。”
天香卻是眉頭一皺：“故事？我沒有什麽故事。你若是想要求香料，可以直說。只要拿得出我看得上的代價，就算是我的鎮苑之寶天香引，我也可以給你。”
師父聽到“天香引”三個字的時候眉頭幾不可見地挑了挑，而後繼續微笑：“你有，我要的，就是你的故事。”
天香一楞，似是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把頭別開淡淡道：“……我不想說。”
此話一出，顯然是承認了自己是有故事的。
於是師父嘴角微揚，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壞笑，我想，這回美人姐姐定是逃不過了，每回師父這麽笑，就意味著他鎖定了目標，而被師父鎖定了的目標，在我記憶中還從來沒有失手過。
“你告訴我我想要的，我就告訴你你想要的，比如……洛一夕。”
天香聞言渾身一震，猛地起身緊盯著師父道：“你……你知道他！？”
他微笑著點點頭。
天香面容僵硬，緩緩地坐回到高臥上，沈默半晌道：“好，你想聽，我便給你一個故事。”
千年前，香州的香料發展水平遠不及現在——那時候的香州還是個規規矩矩按照正常發展路線發展的州國，並沒有形成自己的特色。
天香的家裏雖不屬於香州城發展起來的富商，但在從低級城市白手起家的幾個大家族中卻算得上一方霸主。便是在遙遠的香州城，也有不少人知道。到了天香的父親這一輩，以小成本起家的天家終於決定開始涉足奢侈品香料業，小女孩又最是喜歡這些香噴噴的東西，所以天香從小可算是在香料胭脂堆裏長大的。但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她其實生來就帶著一種奇異的體香，能吸收各類香料的香氣為己用，並將其融會貫通，獨獨生出一種專屬於自己的味道——聞出她身上所帶的香氣的人，還以為是從小在香料隊裏面打滾所沾染的呢。
天香的父親甚是寵愛她，一直將她留在身邊直到十八歲，也不曾定親出嫁。
直到那一日。
他們一家三口坐馬車去附近的山寺上香，回來的路上，馬匹不小心踩到了尖銳的石頭，受了驚嚇，而後開始不受控制地到處亂竄！
“啊！！”馬車內一片慌亂尖叫，眼看著馬車就要撞上街邊一棵大樹，這時候突然從那大樹上啪噠摔下一個衣著散漫的青年道士，只見他眼神不耐地瞪了那馬一眼，那馬突然就好像被按了暫停鍵似的，硬生生停了下來，害得後面馬車裏的天香一家由於慣性統統倒栽了出來！
天香父母還好，坐在裏面，又常年養尊處優身材很……那個啥你懂得，所以只是堪堪仆倒在車前，下面還壓著他們可憐的馬夫……
天香卻因為坐在外側，身材輕盈，竟一下子飛了出去，直直往那個道士那邊飛去！
那個道士反應倒快，見天香朝自己飛來，連忙起身，伸手拉住她的衣領往前一步跨出，這才抵消了馬車的慣性，不過……彼時天香的腦袋離那大樹幹只有一厘米，差一點點就要撞上了……
道長！好精準的力道！但是……你明明可以將人家姑娘接進懷裏的啊！這不是更省力嗎！
道長曰：咳咳……出家之人，男女授受不親！
…………好吧，讓我們接著往下說。
話說那道長將天香放下，不經意地，天香身上的香氣傳進了他的鼻翼，他的臉色微微一變，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而後突然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多謝道長解救小女！”這時候，天香的父親天齊終於撐起自己胖胖的身子從地上爬了起來，上前連連道謝。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那道士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然後看了看一旁的天香，突然又神神秘秘地對天齊笑道：“倒是令千金，若是二十歲前仍未出嫁……恐餘生多災哦。”
天齊聞言一楞，還沒來得及多問，就見那道士雙手一背，邁著搖搖晃晃的步子繞過他們徑直遠去，一邊走一邊還用一種奇怪的調子唱了起來：“……我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顯者事，酒盞花枝隱士緣。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天香心想，這可真是個奇怪的瘋道士。
天齊卻是突然態度大變，開始積極地為自己的女兒籌謀起婚事來。
“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再說了，香兒，你也的確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對於天香的疑問，天齊如是道。
“好吧……嫁人就嫁人，不過要嫁誰，還得由我自己挑！”彼時的天香，從小錦衣玉食，被天齊捧在手心當小公主一樣養大，嬌縱自傲些，也屬正常。
“那是，我怎麽舍得讓我的寶貝女兒嫁一個她不喜歡的男人過一輩子？！”天齊笑道。
於是，天家要嫁女兒的消息很快散了出去，一時間方圓百裏內的所有媒婆全部聞風而動，差點沒踩平了天家的門檻！我們的天齊爸爸左挑右揀地整整挑了三個月，人都消瘦了一圈，才勉強刪選出十幾位中意的女婿候選人，然後派人請這十幾位公子過府一聚，接受各類考驗——最終最優秀的那位，就能娶天香，並且接管天家。
於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十幾位候選人齊聚天府大廳。由於和天齊有約在先，所以此番天香特被允許可以躲在一旁偷看。彼時她躲在大廳的屏風後一一打量過去，發現那十幾位公子無一不是翩翩少年郎，一表人才，風流倜儻——只除了坐在最角落的一位。
那位公子一身布衣，面容淡然，和周圍談吐風雅的貴公子很是格格不入。
天香好奇地問一旁的小丫鬟：“那位末席的布衣公子是何來歷？”
小丫鬟看了一眼，皺眉道：“是洛一夕洛公子，他父母雙亡，從小被夫子收養在書院，雖是方圓百裏文采最最出眾的人才，但除此之外，卻是萬萬比不上其他公子的，此番請他來，也不過是做做樣子，附庸風雅而已，免得別人說我們天家嫌貧愛富，但小姐可千萬記得不能選他啊！”
“哦，是嗎……”天香若有所思地道。
很快，天香的父母到了大廳，十多位公子彬彬有禮地向這對夫婦行了禮，然後一一坐下，等待天齊出題。
“歡迎各位來我天府一會。”天齊摸著大肚子樂呵呵地道：“今日邀請各位來的目的大家想必都心知肚明，我就不多說了，現在我出第一題。”
他大手一揮，立刻有一排下人給每一位公子送上一本賬本和一把算盤。
“我天家世代行商，日後娶了小女，必然是要接管天家的生意的，所以這珠算，是必須過的一關。我給大家一炷香的時間，看誰能算的最多最好。各位，準備好了嗎？”
於是眾公子紛紛左手算盤右手賬本準備就緒。
“那麽，點香！”
香一點上，頓時大廳裏全都安靜了下來，只聽得眾公子劈裏啪啦的撥算盤聲。
雖然小丫鬟警告過自己，天香還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那洛公子，這一看，卻是吃了一驚。
別說天香了，連天齊的註意力也很快被洛一夕的舉動吸引了過去。
洛一夕動也沒動眼前的算盤，只拿過賬本一頁一頁翻看著，表情還算認真，可和一旁埋頭苦幹的眾公子相比，卻是漫不經心地多了。
半柱香過去了，洛一夕看完了整本賬本，這才第一次提起一旁的毛筆，開始在一旁準備好的草稿紙上刷刷寫了起來。這過程中，仍是未動那算盤分毫。
這顯然是在心算了……天齊看在眼裏，卻是一言不發。
時間一到，眾公子的賬本收回，天父當場開始檢查眾人的成績。
最後，他選出了六份賬本尚算滿意的賬本，沒有沒選上的公子只好灰溜溜退場。
洛一夕的賬本，毫無疑問是最好的。
他交上來的那張稿紙，上面不僅清清楚楚標出了所有賬目細節和結算銀兩，顯示出他強悍的記憶力和心算能力，還寫明了不少錯漏之處，成本花費太高的地方、銀兩去處不明不白的地方，全部無一例外被他看了出來。
要不是這洛一夕沒錢沒勢，天父簡直要懷疑他是不是一早拿了這賬本請人去研究過一遍了。
“倒沒想到，洛一夕除了文采卓越，在經商珠算之上也是天縱奇才。”中場休息的時候，天齊向自己的妻子嘆道。天香在一旁聞言，不由地心跳加快了一下。
“但他的出生，終究是配不上香兒。”天齊皺眉，又否定了之前的話，天香的心驀地又停了一下。
其後是武藝，這個天父要求不高，只要身體強健，能扛得起天家的生意就行，武功太高的，他反而擔心將來會虐待自己的女兒。於是武功甚高的那位很是意外地被淘汰了……
而後是文采，這本是洛一夕的強項，贏得毫無意外，此外，又PK走了兩位公子，只餘三位進入總決賽。（…………）
最後一場，其實很簡單，讓天香出來，和三位公子各談上一炷香的時間，最後誰能博得天香的好感，就算贏。
前兩位無非是大談特談自己的才華和家世，天香勉強微笑著，心裏卻是對他們厭煩之極。
最後輪到洛一夕。
（3）我會等你一輩子
洛一夕覺得能到這裏他已經很滿足了。
此番他應邀前來，不過是為了在那些貴公子面前為自己爭一口氣，倒不是真的想娶什麽富家千金，他自己的條件自己清楚，而且他也不喜歡那些嬌滴滴難伺候的大小姐。
故而他一坐下，也不急著說話，先是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擡起眼皮看了天香一眼淡淡道：“你想問什麽？”
這一看，卻是吃了一驚。
十八歲的天香，已是出落得靈魅動人，幽幽香氣隔著茶幾飄進鼻翼，只一眼，便驚艷了他的世界。
天香亦是被他這意外的冷淡開場勾起了興趣。
她歪頭：“我方才一直躲在屏風後面看著呢，你這人……好奇怪啊！”說完，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洛一夕瞬間有一種被電到了的感覺，連忙按下心中的躁動，強作鎮定道：“是麽？多謝小姐誇讚。”
“啊哈？我哪裏有誇你？”天香聳肩，滿不在乎地道。
洛一夕黑線，仔細想想，雖是隨口敷衍回話，但天香剛才那句，委實算不得是誇獎。
“你真有趣！”見他神色尷尬的樣子，天香又笑瞇瞇地道。
洛一夕一楞，慢慢露出一個微笑：“小姐也……甚是幽默。”
這一炷香，他們從雙方愛好談到天下大事，下人敲門提醒的時候，竟都有一種被打擾的不悅之感。
毫無疑問，最後一場，洛一夕再度強勢勝出，大爆了天家選婿之冷門！
但天齊心裏卻是不大樂意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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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堯恢覆理智的同時，忘川香也恰好燒完，他就這樣在忘川香的香氣中睡了過去……
我頭一暈，感覺體內的靈力已然耗盡，內息一片混亂，內丹也是在體內四處亂竄！
“噗——”我吐出一口鮮血，噴在了青色長裙之上，意識開始迷茫起來。
我大約，是快死了吧……
旭堯……
我強撐著最後一口氣伸手拉住昏睡著的旭堯的右手，戀戀不舍地看著他。
旭堯……我愛你……但是……對不起……
我的雙眼終於撐不住緩緩闔上，然而就在這時，奇妙的一幕發生了，我剛剛吐出來的血不知何時滲進我的衣裙之中，慢慢染遍了整條青色長裙！青色長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遍布血爪狀花紋的黑紅色華麗拖地長裙！
四處亂竄的內丹慢慢又沈回了丹田之中，原本大亂的妖力開始井然有序地在體內流動，比之從前不知強大了多少倍！
自吸血櫻園屍牢進階之後，又一次置之死地而後生。
我終於開花了……
就在這時，房間裏憑空出現了一陣白霧——十夜霖和倪菜菜再度出現！
“珠兒，恭喜你突破情劫，修成正果。”十夜霖笑瞇瞇地看著我道。
“情劫？正果？”我一時迷茫了……
“不錯，你是百草谷誕生出來的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新品種花種，要想修成正果必須得過情劫，情劫一過即修成正果，無需再渡雷劫便可飛升成仙。但你我有言在先，因你命中帶血，是地府守護花仙的最佳人選，所以須得隨我入地府，不能飛升到仙界，你可有怨言？”
我苦笑，點點頭表示同意——這是我一早應下的，自然不會反對，橫豎要和旭堯分開，那以後是在仙界還是地府，又有什麽分別？
十夜霖滿意地笑笑，給旭堯又加了一個昏迷咒：“先讓他睡著吧，等我們解決了你的事情，再將他送回吸血鬼界也不遲。”
於是我跟著十夜霖師徒來到了地府。
閻王顯然甚是滿意這個結果，身為地府最高級別的長官，他代替天界給我頒發了地府仙籍：“植物靈妖珠兒修行千年，成功度過情劫修成正果，賜仙號‘曼珠沙華’，為地府守護花仙。現派任你守護忘川河兩岸，幫助孟婆、黑白無常指引往生者通向幽冥之獄。”
之後十夜霖和倪菜菜陪著我一直到了忘川河岸，我走在前面，抵達之後便轉身沖他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珠兒謝過十先生指點之恩。”
十夜霖微笑：“萬般皆是命，不足掛齒。”
我苦笑：“十先生說的是。”而後從右手腕上取下了血玉鐲子，那血玉鐲子一從手上脫下，立刻變成了白玉鐲子，銀色“珠”字也慢慢隱去。
我神色一暗，最終還是咬咬牙將它遞給十夜霖：“煩請十先生將這個還給旭堯。”
十夜霖不動聲色地收下。
我這才釋然一笑，轉身背對他們看向翻滾奔騰的忘川河，沈默半晌終是嘆道：“彼岸花開開彼岸，奈何橋前可奈何……”
然後，我的身姿慢慢消失，如血一般的爪狀花朵瞬間鋪滿了整條忘川河岸！
倪菜菜驚呼：“哇……師父，珠兒一直很介意自己不會開花，沒想到，她開出的花，竟然是這麽獨一無二的存在！”
十夜霖笑笑，不置可否。
“走吧，該去解決旭堯的事情了。”
之後，十夜霖帶著倪菜菜返回了那座小島，把白玉鐲子塞進旭堯的懷裏，而後將還在昏迷中的他帶回了吸血鬼界，囑咐了眾吸血鬼之後，這件事情才算是告一段落。
後來，倪菜菜陸陸續續地還來見過我幾回，跟我說些外面的事情，也有意無意地提些旭堯的近況——
很多年之後，忘記了一切的旭堯終於找到了他的王妃，只是血玉鐲始終不肯認主，那位王妃在生下一個男孩之後血崩而亡。
旭堯覺得很是對不起她，便和閻王遞了帖子想要到忘川河前送她最後一程。
那天，菜菜因為擔心我，還特意拉著十夜霖一同過來，在一旁偷偷的看著。
鋪滿血紅色的曼珠沙華的忘川河岸邊，旭堯拉著他的王妃的魂魄的手慢慢走向奈何橋。
“王上，你看這彼岸花，不愧是地府獨一無二的花仙幻化而成的，果真舉世無雙啊。”我聽見他的王妃這樣讚嘆道。
“確實呢……王妃，來生，要好好的，別再遇上我這樣的克妻命了……”多年未見，旭堯似乎蒼老了很多，但聲音仍是我熟悉的那般溫柔，只是這種溫柔，如今已不屬於我。
“王上說的什麽話，能和您在一起，是妾身畢生之幸……”
兩人旁若無人地說著最後的纏綿的情話，沒有註意到腳下的曼珠沙華輕輕顫動了一下，悄無聲息地在他們走過之後，落下一地的血色花瓣。
《九州夜行錄》，十夜霖著，《第一錄：蝶戀花》——
“以上便是傳說中彼岸花曼珠沙華的來歷了——相傳曼珠沙華是只開在冥界三途河邊、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花如血一樣絢爛鮮紅，鋪滿通向地獄的路，遠遠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鋪成的地毯，又因其紅得似火而被喻為“火照之路”，也是這長長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與色彩。有花無葉，是冥界唯一的花。花香傳說有魔力，當靈魂渡過忘川，便忘卻生前的種種，曾經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往生者就踏著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獄。
第二錄：天香引
（1）傳說中的香料
前言——人間大陸，共分九州，每個州最繁華的城市，皆以該州州名命名。九州城之中以盛產香料的香州城，最教人醉生夢死。
大家好，我是倪菜菜。就是第一錄中坑爹師徒中的紅衣小徒弟，也是楔子中出場的第一女主角，至於為什麽沒有在第一時間出場，那是因為師父說，做人要低調，不要一開場就出盡風頭地惹人嫌，冒出頭的釘子最容易被打下去……咳咳，基於以上原因，我只好甚是低調的在第二錄中出場了。（…………）
現在請允許我再次低調地介紹一下自己。我的名字是倪菜菜！不是“你猜猜”！我必須跟你們鄭重聲明，我絕對沒有想在別人問我名字的時候耍嬌嗔賣萌來著！（……）
咳咳……我今年！呃……不知道幾歲了。我只記得我是六歲跟著師父開始游歷大地的。
師父名叫十夜霖，本是上古神祗，九天之上掌管所有物種命盤的司命上神，不過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不務正業，一天到晚三界五行四海八荒地到處亂逛，還總愛去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然後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記錄下來，說是要出一本人魔神志異大全之類的書以流芳百世……對此我甚感不靠譜，表示無力吐槽。
我仍然記得拜師的第二天，師父十分嚴肅地跟我說：“菜菜，為師縱橫天上地下，從來都是潔身自好，品行高潔，收個女徒弟跟在身邊，總歸不是什麽好的影響。”
彼時我天真無邪地問道：“可是……師父，俺才六歲啊？”
師父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我知道，但是你總會長大的，到時候就不好說了。所以為師給你兩個選擇。”
說著，他從衣袖中掏出兩粒藥丸，笑瞇瞇地道：“一個，是吃下變性丸，你變成男孩子，就不會有人說閑話了。”
“……另一個咧？”
“另一個，是天上天下童叟無欺絕對良品無副作用的生長抑制丹，吃下它，你的成長速度會減緩三千倍——也就是三千年長一歲。這樣，為師也勉強可以帶著你。”
我略略思索了一下，覺得性別是我那不知名的父母留給我最為重要的特征（…………），萬萬不能就這樣改變，所以毅然而然地吞下了那據說是天上天下童叟無欺絕對良品無副作用的生長抑制丹……
“菜菜？”師父好聽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我擡頭，才意識到此刻我和師父兩人正站在人來人往的香州城的中心大街上。於是右手一如既往地拽著師父雪白雪白的裙擺，左手撓了撓頭：“啥？”
師父無奈地點了點我的額頭：“跟著我幾千年了，學什麽都挺快的，怎麽偏偏這一口鄉音就是改不掉？”
這可是我出生地的鄉音，我還指著它作為我第二重要的特征找父母呢，怎麽可以改掉？我心裏偷偷想到，小嘴一撇：“吶，師父，俺也跟了您幾千年了，您咋就是學不會俺家鄉的話咧？”
師父抽了抽嘴角：“這麽低層次的語言，說出來有失身份。”
我：“…………”好吧，我承認我有時候是故意這麽講話膈應我那假仁假義的坑爹師父的……
和我千年不變的一身紅色女童裝不一樣，師父永遠都是一身雪白雪白的長袍，烏黑的頭發梳成飄逸的發髻，用一支剔透的碧玉簪束著，面容俊逸又精致，嘴角總是噙著一抹淺淺的壞笑，使得周身的氣質也變得亦正亦邪了起來。我以一種75度仰角的視角看了他幾千年，卻從來都沒看膩過……呃，不對，他讓我背黑鍋的時候，我還是我覺得他十分地面目可憎的！嗯，我是有原則的人。
“師父，我們來香州做什麽啊？”我天真無邪地問，當然，這種天真無邪顯然和當年的天真無邪不一樣，我這是老黃瓜刷綠漆——裝嫩。當了幾千年的小孩子，從心長身不長的怪異感慢慢變成習慣性裝嫩賣萌，是我這幾千年來最大的收獲。
師父的定力比我還好，又或許我在他眼裏從來就只是個小孩子……反正他仍是神情未變地露出一臉和藹的微笑，摸摸我的頭道：“來香州，當然是找香料了。”
師父說，香州城的香料獨步天下，每隔十年，香州城會開一場盛大的香料比賽，邀請九州各大香料專家，決出最好的一味香，奉為之後十年香州城香料之首。在我看來這場比賽極其坑爹，因為除了這個虛名外，香料之首的制作者沒有任何實質獎勵。但是人類有時候就是這麽奇怪，總是為了一個虛名要死要活。
“這你就不懂了，菜菜。”師父聽了我的話，嘖嘖了兩聲，用一種甚為遺憾的眼神看著我道：“有了這個名頭，那制作者就等於是之後十年內，世界第一的制香師，還怕沒有人擠破頭買他的香，將他奉若神明麽？”
是這樣嗎？……我還是不能理解。師父於是放棄了繼續開導我的念頭，帶著我穿街走巷尋找他的目標去了。
“呃……師父，我聽說，每年的香料比賽都是在香州城第一香料店‘天香樓’舉辦的，今年也沒有例外啊，您這是要帶我去哪裏啊？”
師父挑眉：“菜菜，為師什麽時候說過，要去那香料比賽上尋香料了？”
“哈？師父難道不是為了今年的香料之首而來嗎？”
師父不屑地呲了一聲：“那種垃圾，為師連聞都嫌累著鼻子。”
“……那您到底是為什麽特地跟我介紹香州城的香料比賽啊？”
“嗯？當然是給你普及知識，幫助你了解各地風土人情啊，為人師表，應該的嘛。”師父甚是無恥地笑道。
“……多謝師父厚愛。那……師父您到底要找什麽呀？”
師父神秘地笑笑：“天香引。”
天香引，據說是香州城第一香料店天香樓的創辦者天香的成名之作。傳說天香引香氣飄渺，如夢似幻，有緣者可借由天香引窺測天界，追蹤上仙天神們的行蹤。如今天香樓雖然健在，但是天香引卻早已失傳。據說是當年由天香自己親手焚毀了天香引的一切——天香引制作工序十分繁覆，天香每年只做三支，物以稀為貴，誰要是有幸買到一支，立刻會被各路人馬瘋搶，無奈之下都是早早用掉，所以世上從來沒有天香引的存貨。而當年的天香不僅燒了有關天香引的一切，甚至包括她自己！於是天香引就此成為絕唱，千年後，最終成為了流傳在香料界的一個傳說。
師父居然想要這傳說中的香料，莫不是腦殘了？我腹誹道。
師父挑眉涼涼道：“菜菜，你的心靈封閉術還沒練到家呢，在為師面前亂想什麽的，為師可是聽得到的哦。”
聞言我的小身板條件反射似地抖了抖，再也不敢多想什麽，這年頭，話不能多說也就罷了，連想都不能多想，太辛酸了……
跟著師父七拐八拐地，拐了好幾個時辰，師父終於在歪頭看了一眼面前空無一物的黑漆漆長滿青苔的墻角後，轉頭對我笑道：“菜菜，去敲門。”
“…………”
好歹跟了他這麽些年，師父什麽時候是開玩笑的什麽時候是認真的，我還是……分不清楚。（…………）
我半信半疑地看了師父一眼，松開拽著他衣角的右手，上前對著那個墻角看了看，然後擡起右手凝聚靈力，在空氣中劃了幾道，藍色的靈氣凝成一排漂亮的小楷慢慢滲進墻角——
“十夜霖攜徒求見”！
果然，不一會兒，墻角慢慢變平，顯出一道白蒙蒙的屏障來。
我回頭看了看師父，他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我認命地咽了口口水，身先士卒擡腳踏了進去！
一踏過那屏障，展現在眼前是一條封閉式的長廊，楠木鋪就的地板和墻壁，每隔五米兩邊墻上就掛一盞米色瓷器壁燈，壁燈裏是一註湛藍色的香，幽幽燃出的卻是白色的裊娜霧氣，籠罩得整條長廊如夢似幻，仿若仙境。
“啊嘞，師父，好奇怪啊，這裏明明是封閉的，壁燈裏不點蠟燭卻點香，這長廊居然也是亮堂堂的呢……”
隨後踏進來的師父見此情景居然楞了楞，嘴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海天一色……果然是這裏沒錯呢。”
“啥？”我吃了一驚，“師父，你是說……這些壁燈裏的，全是最近四大龍王跪求的奇香‘海天一色’？！”
近千年來，九州出了個神秘的制香師，每做出一味新的香料必然風靡三界五行，但是很奇怪的是從來不在人間流通。據說天界的司香仙子幾次想要找出這個人來收為關門弟子繼承自己的衣缽，但是卻始終找不到他的行蹤，這“海天一色”便是那位制香師的最新作品，能這麽大手筆用它來當壁燈香料，我想除了那位制香師本人，也不會有別人了吧？
長廊不短，也不長，我心頭剛浮出一絲不耐煩的時候，長廊就恰好走到了盡頭。
面前是一扇紫檀木雕花大門，我上前敲了敲，那門便悄無聲息地緩緩打開了。
我想，這道門門背後的彈簧設置真是高端，一定經常有人給它上菜油，否則就不會是這樣悄無聲息地打開，而是“吱呀”一聲打開了。（…………）
門一開，裏面頓時大亮！我甚是有經驗地閉上了眼睛在心中默念三下，然後睜開，看到了一副甚是香艷迷醉的場面——
這顯然是一間會客廳，地上鋪著華貴繁覆的波斯地毯，墻上漆著金碧輝煌的壁畫，是敦煌飛天圖。正對著大門的前方擺了一張紫竹高臥，一個女子慵懶地半倚在上面，頭上梳的是精致覆雜的垂月髻，細細的流蘇垂在兩頰，額頭正中間鑲著一顆極品黑曜石，面容妖嬈地不似凡人。一襲滾金烈紅裙勾勒出她令人幾欲噴血的身段，長長的裙擺半拖在地，凝脂般的小腿和藕臂露在外面，一旁的香爐中飄逸著飄渺舒適的香氣，她的面前是一張小榻，上邊擺滿了各色香料，她表情淡淡的，也不理睬勉強算是個客人的我和師父，只是細細地撚著一味香料兀自辨認著。
於是我一本正經地轉頭問道：“師父，需要我回避嗎？”
我就說嘛，師父怎麽這麽好興致跑來找什麽天香引，根本就是來會老情人的嘛！不過看這美人冷淡的樣子，師父大概是很久沒有來看她了……
“咚”地一聲，師父黑著臉狠狠敲了我腦門一下！我淚眼汪汪地擡頭看向他：“師父，我有說錯什麽……呃，還是想錯什麽了嗎？”
師父抽了抽嘴角：“閉嘴靜心跟我來。”
我撇撇嘴，乖乖跟著師父進屋。
師父直接坐到了美人姐姐的紫竹高臥旁的一把紫竹椅子上，離那美人姐姐很近，正對著她講話甚是方便。
這時候我這個做徒弟的就比較悲情了，只能幹巴巴地站在一邊當裝飾品。
這一靠近，立馬聞到了美人姐姐身上傳來的動人香氣，這種香氣甚是獨特，是恰到好處的香魅迷人，配著她妖嬈的面容，淡淡的表情和安寧的氣質，不僅不會讓人覺得膩味反感，反而生出一種錦面素心的感覺。
師父看著美人姐姐撚香半晌不說話，待到美人姐姐辨完，抽出手絹擦了擦手，這才擡頭正視了師父一眼，微微一笑道：“歡迎來我天香引苑，十先生。”
我聞言嘴一抽——知道師父身份的人尊稱他為“大人”，不知道他身份的人卻都喜歡稱呼我師父為“十先生”，以為他姓十，名夜霖，其實不然，師父是覆姓十夜，單名一個霖字。
但是師父從來沒有澄清過這個誤解，他似乎十分享受這種欺騙人並且能在關鍵時刻以此為借口逃脫責任的行為——雖然在我看來被人家叫錯名字是一件十分惆悵的事情。
果然，師父沒有辯解，亦是微微一笑道：“久仰大名，天香姑娘。”
我：“…………”
根據我先前的推測，這裏的主人該是千年來出盡風頭的神秘制香師才對，可師父卻叫她“天香”……難道真是那個千年前就已經故去的傳說級人類制香師天香？人類怎麽可能活上千年？！
看著眼前活色生香不過雙十年華的女子，我惆悵了……
（2）一語成讖瘋道士
天香聞言卻是沒露出什麽特別驚訝的表情：“能找到這兒的，認得出我的身份不足為奇……十先生，是為了什麽而來？”
師父微笑：“我是個喜歡搜集故事的人，聽聞天香姑娘這兒有個極好的故事，所以特來求姑娘跟我說說。”
天香卻是眉頭一皺：“故事？我沒有什麽故事。你若是想要求香料，可以直說。只要拿得出我看得上的代價，就算是我的鎮苑之寶天香引，我也可以給你。”
師父聽到“天香引”三個字的時候眉頭幾不可見地挑了挑，而後繼續微笑：“你有，我要的，就是你的故事。”
天香一楞，似是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把頭別開淡淡道：“……我不想說。”
此話一出，顯然是承認了自己是有故事的。
於是師父嘴角微揚，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壞笑，我想，這回美人姐姐定是逃不過了，每回師父這麽笑，就意味著他鎖定了目標，而被師父鎖定了的目標，在我記憶中還從來沒有失手過。
“你告訴我我想要的，我就告訴你你想要的，比如……洛一夕。”
天香聞言渾身一震，猛地起身緊盯著師父道：“你……你知道他！？”
他微笑著點點頭。
天香面容僵硬，緩緩地坐回到高臥上，沈默半晌道：“好，你想聽，我便給你一個故事。”
千年前，香州的香料發展水平遠不及現在——那時候的香州還是個規規矩矩按照正常發展路線發展的州國，並沒有形成自己的特色。
天香的家裏雖不屬於香州城發展起來的富商，但在從低級城市白手起家的幾個大家族中卻算得上一方霸主。便是在遙遠的香州城，也有不少人知道。到了天香的父親這一輩，以小成本起家的天家終於決定開始涉足奢侈品香料業，小女孩又最是喜歡這些香噴噴的東西，所以天香從小可算是在香料胭脂堆裏長大的。但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她其實生來就帶著一種奇異的體香，能吸收各類香料的香氣為己用，並將其融會貫通，獨獨生出一種專屬於自己的味道——聞出她身上所帶的香氣的人，還以為是從小在香料隊裏面打滾所沾染的呢。
天香的父親甚是寵愛她，一直將她留在身邊直到十八歲，也不曾定親出嫁。
直到那一日。
他們一家三口坐馬車去附近的山寺上香，回來的路上，馬匹不小心踩到了尖銳的石頭，受了驚嚇，而後開始不受控制地到處亂竄！
“啊！！”馬車內一片慌亂尖叫，眼看著馬車就要撞上街邊一棵大樹，這時候突然從那大樹上啪噠摔下一個衣著散漫的青年道士，只見他眼神不耐地瞪了那馬一眼，那馬突然就好像被按了暫停鍵似的，硬生生停了下來，害得後面馬車裏的天香一家由於慣性統統倒栽了出來！
天香父母還好，坐在裏面，又常年養尊處優身材很……那個啥你懂得，所以只是堪堪仆倒在車前，下面還壓著他們可憐的馬夫……
天香卻因為坐在外側，身材輕盈，竟一下子飛了出去，直直往那個道士那邊飛去！
那個道士反應倒快，見天香朝自己飛來，連忙起身，伸手拉住她的衣領往前一步跨出，這才抵消了馬車的慣性，不過……彼時天香的腦袋離那大樹幹只有一厘米，差一點點就要撞上了……
道長！好精準的力道！但是……你明明可以將人家姑娘接進懷裏的啊！這不是更省力嗎！
道長曰：咳咳……出家之人，男女授受不親！
…………好吧，讓我們接著往下說。
話說那道長將天香放下，不經意地，天香身上的香氣傳進了他的鼻翼，他的臉色微微一變，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而後突然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多謝道長解救小女！”這時候，天香的父親天齊終於撐起自己胖胖的身子從地上爬了起來，上前連連道謝。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那道士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然後看了看一旁的天香，突然又神神秘秘地對天齊笑道：“倒是令千金，若是二十歲前仍未出嫁……恐餘生多災哦。”
天齊聞言一楞，還沒來得及多問，就見那道士雙手一背，邁著搖搖晃晃的步子繞過他們徑直遠去，一邊走一邊還用一種奇怪的調子唱了起來：“……我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顯者事，酒盞花枝隱士緣。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天香心想，這可真是個奇怪的瘋道士。
天齊卻是突然態度大變，開始積極地為自己的女兒籌謀起婚事來。
“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再說了，香兒，你也的確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對於天香的疑問，天齊如是道。
“好吧……嫁人就嫁人，不過要嫁誰，還得由我自己挑！”彼時的天香，從小錦衣玉食，被天齊捧在手心當小公主一樣養大，嬌縱自傲些，也屬正常。
“那是，我怎麽舍得讓我的寶貝女兒嫁一個她不喜歡的男人過一輩子？！”天齊笑道。
於是，天家要嫁女兒的消息很快散了出去，一時間方圓百裏內的所有媒婆全部聞風而動，差點沒踩平了天家的門檻！我們的天齊爸爸左挑右揀地整整挑了三個月，人都消瘦了一圈，才勉強刪選出十幾位中意的女婿候選人，然後派人請這十幾位公子過府一聚，接受各類考驗——最終最優秀的那位，就能娶天香，並且接管天家。
於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十幾位候選人齊聚天府大廳。由於和天齊有約在先，所以此番天香特被允許可以躲在一旁偷看。彼時她躲在大廳的屏風後一一打量過去，發現那十幾位公子無一不是翩翩少年郎，一表人才，風流倜儻——只除了坐在最角落的一位。
那位公子一身布衣，面容淡然，和周圍談吐風雅的貴公子很是格格不入。
天香好奇地問一旁的小丫鬟：“那位末席的布衣公子是何來歷？”
小丫鬟看了一眼，皺眉道：“是洛一夕洛公子，他父母雙亡，從小被夫子收養在書院，雖是方圓百裏文采最最出眾的人才，但除此之外，卻是萬萬比不上其他公子的，此番請他來，也不過是做做樣子，附庸風雅而已，免得別人說我們天家嫌貧愛富，但小姐可千萬記得不能選他啊！”
“哦，是嗎……”天香若有所思地道。
很快，天香的父母到了大廳，十多位公子彬彬有禮地向這對夫婦行了禮，然後一一坐下，等待天齊出題。
“歡迎各位來我天府一會。”天齊摸著大肚子樂呵呵地道：“今日邀請各位來的目的大家想必都心知肚明，我就不多說了，現在我出第一題。”
他大手一揮，立刻有一排下人給每一位公子送上一本賬本和一把算盤。
“我天家世代行商，日後娶了小女，必然是要接管天家的生意的，所以這珠算，是必須過的一關。我給大家一炷香的時間，看誰能算的最多最好。各位，準備好了嗎？”
於是眾公子紛紛左手算盤右手賬本準備就緒。
“那麽，點香！”
香一點上，頓時大廳裏全都安靜了下來，只聽得眾公子劈裏啪啦的撥算盤聲。
雖然小丫鬟警告過自己，天香還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那洛公子，這一看，卻是吃了一驚。
別說天香了，連天齊的註意力也很快被洛一夕的舉動吸引了過去。
洛一夕動也沒動眼前的算盤，只拿過賬本一頁一頁翻看著，表情還算認真，可和一旁埋頭苦幹的眾公子相比，卻是漫不經心地多了。
半柱香過去了，洛一夕看完了整本賬本，這才第一次提起一旁的毛筆，開始在一旁準備好的草稿紙上刷刷寫了起來。這過程中，仍是未動那算盤分毫。
這顯然是在心算了……天齊看在眼裏，卻是一言不發。
時間一到，眾公子的賬本收回，天父當場開始檢查眾人的成績。
最後，他選出了六份賬本尚算滿意的賬本，沒有沒選上的公子只好灰溜溜退場。
洛一夕的賬本，毫無疑問是最好的。
他交上來的那張稿紙，上面不僅清清楚楚標出了所有賬目細節和結算銀兩，顯示出他強悍的記憶力和心算能力，還寫明了不少錯漏之處，成本花費太高的地方、銀兩去處不明不白的地方，全部無一例外被他看了出來。
要不是這洛一夕沒錢沒勢，天父簡直要懷疑他是不是一早拿了這賬本請人去研究過一遍了。
“倒沒想到，洛一夕除了文采卓越，在經商珠算之上也是天縱奇才。”中場休息的時候，天齊向自己的妻子嘆道。天香在一旁聞言，不由地心跳加快了一下。
“但他的出生，終究是配不上香兒。”天齊皺眉，又否定了之前的話，天香的心驀地又停了一下。
其後是武藝，這個天父要求不高，只要身體強健，能扛得起天家的生意就行，武功太高的，他反而擔心將來會虐待自己的女兒。於是武功甚高的那位很是意外地被淘汰了……
而後是文采，這本是洛一夕的強項，贏得毫無意外，此外，又PK走了兩位公子，只餘三位進入總決賽。（…………）
最後一場，其實很簡單，讓天香出來，和三位公子各談上一炷香的時間，最後誰能博得天香的好感，就算贏。
前兩位無非是大談特談自己的才華和家世，天香勉強微笑著，心裏卻是對他們厭煩之極。
最後輪到洛一夕。
（3）我會等你一輩子
洛一夕覺得能到這裏他已經很滿足了。
此番他應邀前來，不過是為了在那些貴公子面前為自己爭一口氣，倒不是真的想娶什麽富家千金，他自己的條件自己清楚，而且他也不喜歡那些嬌滴滴難伺候的大小姐。
故而他一坐下，也不急著說話，先是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擡起眼皮看了天香一眼淡淡道：“你想問什麽？”
這一看，卻是吃了一驚。
十八歲的天香，已是出落得靈魅動人，幽幽香氣隔著茶幾飄進鼻翼，只一眼，便驚艷了他的世界。
天香亦是被他這意外的冷淡開場勾起了興趣。
她歪頭：“我方才一直躲在屏風後面看著呢，你這人……好奇怪啊！”說完，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洛一夕瞬間有一種被電到了的感覺，連忙按下心中的躁動，強作鎮定道：“是麽？多謝小姐誇讚。”
“啊哈？我哪裏有誇你？”天香聳肩，滿不在乎地道。
洛一夕黑線，仔細想想，雖是隨口敷衍回話，但天香剛才那句，委實算不得是誇獎。
“你真有趣！”見他神色尷尬的樣子，天香又笑瞇瞇地道。
洛一夕一楞，慢慢露出一個微笑：“小姐也……甚是幽默。”
這一炷香，他們從雙方愛好談到天下大事，下人敲門提醒的時候，竟都有一種被打擾的不悅之感。
毫無疑問，最後一場，洛一夕再度強勢勝出，大爆了天家選婿之冷門！
但天齊心裏卻是不大樂意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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